止水忠魂

——记南宋名相江万里

江会宽

      走进鄱阳县城芝山公园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风景秀丽的芝山。前行几千步，一潭碧水收入眼底，水中一亭直立，与弯曲的游廊紧连。这就是止水池止水亭！池面静止如镜，亭子巍然矗立，令人触景生情，脑海滚滚波涛，对南宋著名丞相江万里肃然起敬。

      江万里，字子远，号古心，谥文忠公。南宋庆元戊午十月二七日（1198年）出生于都昌石牛岭畔江家村。在他一生中，仕过南宋理宗（赵昀）和度宗（赵    ）两代皇帝。先后任过吉州（江西吉安），隆兴（江西南昌）知府，驾部郎官，尚书右郎官兼侍讲，监察御史，右正宫殿中侍御史，吏部尚书等职。度宗即位后，一直任左丞相兼枢密史。

      一、忠厚世家，孕育英贤

      江万里出生于宋宁宗（赵扩）庆元四年，距今八百二十二载，因时久年湮，万里何许人也，对其知之者甚少。今据我们了解的资料，锲入本文，以供参考。

      据《江氏宗谱》、宋史《江万里传》以下简称《本传》、《江夫人巢氏墓志铭》以下简称《后村集》等资料记载：

      万里曾祖父：江瑛（一作英），一介布衣，素行善事，以万里显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后村集》载：《故曾祖瑛赠太子少保制》曰：“具官某故曾祖某质实而去华，倜傥而危义。门有蒯侯之客，倒屣起迎，室无   石之储，辉金未已。居里著躬行之誉，传家留手泽之书。”马廷鸾《碧梧玩芳集》中《江万里曾祖瑛太子太保制》曰：“具官集故曾祖具官某抱节陆沉，怀材蠖屈。辉金璞玉，乡里称为善人。枕石漱流，山林遂具隐操。”

      曾祖母：沈氏，以万里显赠太安郡夫人，清源郡夫人。（见《后村集》）

      继曾祖母：叶氏，信重佛教，以万里显赠思平郡夫人，安定郡夫人。（后《后标集》）

      祖父：江璘，“端厚长者，乡称善人。习伊洛之学。以万里显赠太子少傅，太子太傅。”（见《本传》）

      祖母：巢氏，历封信安郡夫人，安康郡夫人，太安郡夫人。（《见巢氏墓志铭》）

      父，江烨（一作晔），习儒，宝庆二年特奏名进士，绍定间调住陕州宣都尉。后以万里显赠太子少师，太子太师。（见《巢氏墓志铭》）

      母：陈氏，历赠淑人，高平郡夫人，普宁郡夫人。（见《本传》）。

      另据《本传》记载：“大父璘，乡称善人，其邻史知县者夸其能杖华健士，璘俯首不答，归语烨曰：‘史祖父故寒士，今居官以杖士人自喜，于我心有不释然。审尔，史氏旦不昌，汝其戒之。’”是昔，烨妻陈氏梦一贵人入其家，曰：“以汝易有善者言，故来”。“已而有娠，生万里。”

      然而，我不苟同佛教的宿命观点，可能是当时笔者给伟人增添些神秘色彩，我们不必在意，但万里自曾祖父三代人，已形成了忠孝淳朴的家风，虽是躬耕家稼穑詹瓦，“室无詹瓦石之储”，仍不忘乐善好施。这种家风，在万里幼小的心灵中孕育，为其在今后的仕途中，奠定了洁身自律、勤政爱民、忠君爱国的思想基础。

       二、才思敏捷，刻苦求知

      公元1202年，万里5岁，进入私塾读书。“丐神隽”（见《本传》），即能一目数行，稍予指引，能朗朗成诵。足见万里幼小聪颖，具有天赋。

      1217年，年及弱冠中举，在《传略》中有“故甫弱冠，连举于乡”的记载。嗣后，进入太学，“传习朱氏”（《巢氏墓志铭》），“撷秀璧水”（见《鹤林集》卷七：《江万里授秘书省正字制》），并从林夔孙学《易》，自成一家，二十岁考中举人，进入太学读书，在当时并不多见。

      此时，万里除在太学读书外，还到处交游，处白鹿，游东湖，广泛与朱熹门人，端平诸老交往（见《祠堂记》），使他知识广增。

      公元1226年，万里已近而立之年，功夫不负有心人，  宝庆二年丙戍与弟万顷同登“进士及第”（见《巢氏墓志铭》）。同年，建联桂坊于饶州（正德《饶州府志》卷一载：联桂坊，宋江万里、万顷同时第建）。从此，他步入了登上仕途的阶梯。

      万里的知识渊博，是当朝的佼佼者。据刘壎《隐居通义》卷二O记载：“端平二年乙未，召试江万里为馆职。故事，必先试策而后除。是年，南圹赵公汝谈直翰院，以楮为问……，江丞相对策优妙，实为馆职之冠”。从他所任秘书省正字、校书郎、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等职务看，有深厚文化功底，是个著名学者，在几十年的宦海生涯中，他留下了很多诗词，奏疏文墨，值得我们后人赏鉴。

      三、创办书院，培养人才

      公元1240年，万里任吉州太守，他深知，要使国家富强，需要人才，故对教书育人十分重视。翌年，仿照白鹿书院，在庐陵（今江西吉安县境）城东白鹭洲上建造白鹭洲书院，亲自为学生授课。《祠堂记》曰：“（先生）声名德业，高迈前闻，故能创鹭洲如白鹿。”书院“初祝精舍，已第而未仕者盍俱来”，因此，学员大增。“器具皆未备，日或索怀水不能得”（《巽斋文集》）卷七《刘三立论稿序》）。说明书院一面建设，一面授业，其艰辛可知。

      书院初创，老师缺乏。一方面万里广揽人才，又“亲为诸生讲授，载色载笑，与从容竹水间，忘其为太守”（《巽斋文集》卷一四《白鹭洲书院山长厅记》）。同时请当时名儒欧阳守道、李淑端等在书院任教。对诸生重道德教育，“不使才胜德”，“自古心公为鹭洲，而吾乡之友达于理”（刘辰翁《须溪集》卷一《双溪书院记》）。足见教育成果。

      公元1242年，万里擢直秘阁，江西转运判官兼权知隆兴府（江西南昌市）时，在云门外龙沙冈上（新建县城北龙沙冈）创建“宗濂书院”，是年，嘱南安知军林寿公创《道源书院》，院成，景定四年理宗御书赐额（《南安府志》）。

      万里多门人，桃李满天下。时任南宋端宗朝右丞相文天样，于1256年肄业于《白鹭洲书院》，他与欧阳守道是万里门人中的杰出代表：

      文天祥（1236-1283），江西吉水县人。字宋端，一字履善，号文山。宝祐四年进士第一。官至江西安抚使。元兵至，受命使元军谈判，被扣留。后脱险返回真州。端宗即位于福州，命为右丞相，封信国公。募兵抗战，力图恢复。兵败被俘，不屈，作《正气歌》以见志。囚于燕京四年，至元十九年十二月就义于柴市，年仅四十五岁。著有《指南吟啸》等集。宋史有传。

      欧阳守道（1209-？），万里门人。字公权，一字迁父，号巽齐。庐陵人，淳祐元年进士，旋讲学白鹭洲书院。历秘书省正字、秘书郎兼崇政殿说书。著有《巽斋文集》、《养吾斋集》等文。

      四、清廉自律，官声蜚然。

      万里登仕途，为官几十年，他始终能洁身自律，为官清正。从《舟中遇风》和《妖禽叫冤》诗中，可见一斑。

      《舟中遇风》：

      古心知吉州兼提举就任，改除江西漕运，使舟经临江《惠力寺》前，风波大作，舟人恐，请烧香许愿。古心公胡床坐于船头，索纸笔，书一诗曰：

            万里为官彻底清，

            心中行止甚分明。

            生平若有亏心事，

            任向碧波深处沉。

      诗毕投江，即时风平浪静，径至洪都。

      《妖禽叫冤》：

      古心公权建宁，往福州路赴任。吏曰：“毋赴公堂，有妖禽夜啼为孽，宜谨避。古心曰：“天子命吏，历抚是郡，何畏避之有？”赴堂治事。至夜，妖禽果啼。古心口占一绝云：

            去国离家路八千，

            平生不爱半文钱。

            苍天鉴我无私意，

            莫使妖禽夜叫冤。

      书讫，烛燃之，果无妖禽叫冤（摘自《江氏宗谱》）。

      在池州任教授时，曾撰《劝农文》曰：“良农竭力尽书，胜如士大夫文貌虚伪”。

      知吉州进，撰《劝农诗》曰：

           农岂犹需我劝农，且从人意卜年丰。

            喜闻布谷声声急，莫为催科处处穷。

            父老来前吾语汝，官民相近古遗风。 

            欲知太守乐其乐，乐在田家欢笑中。

      探究诗中之意，不难看出万里是一个好官，褒农夫善良淳朴，贬士大夫虚伪。这种不摆官架，与民同乐的人品，在封建社会大夫中，确实少见。

      尽管南宋朝廷对江万里时而重用，时而闲置，但对其评价是肯定的。

      理宗在《江万里吏尚书》中赞曰：

      “门庭有毛    之清，衡尺如山涛之审，但见拳拳于国事，未尝汲汲于舟谋”。

      在《江万里侍御史》中称：

      “……极力破权门之死党，奋身生善类之齐盟，精白一心，创切百奏，风彩耸闻于列辟，霜棱愈棱于内台，其序升横榻之班，以增重本朝之势”。

      度宗在《乞言丞相万里公诏》赞曰：

      “卿以淳心正学，辅国视政，起贤远识，为时奇艾，若朝廷之典章，军国之机务，生民之休戚，政治之得失，皆常履而知矣”。

      恭宗在《文忠公赞》中评价曰：

      “惟德至厚，惟仁至尊，名香千古，昭昭乾坤”。

      民族英雄文天祥在《贺签书枢密江瑞明古心》中，这样称赞他的老师：

      “夫以穷让之大，人伦之众，而先生之进，士大夫庶民，皆欣欣然相告，如其父母亲属之得用，……我朝先政，得此气象，惟前有范文正，后有司马公”。

      宋进士黄忠元在《上古心先生书》评价道：

       “时人之耳目在先生，公论之标表在先生，世道之轻重在先生。今之世，惟古心先生清忠粹德，丰功盛列”。

      不但当朝赞誉，明清两朝名人也盛赞万里。

明翰林大茂先生评价曰：

      “……遇事敢言，继入尽节，所行皆忠孝事，所言皆忠孝训”。

      清江西按察司副使陆梦龙在《改建济忠祠碑记》中赞扬万里的高风大节：

      “一门忠孝，万古纲常，高风大节，足式海宇。”

      五、魂归止水，精神永存

      风雨飘摇的宋末，是多事之秋，外忧内患。尽管年号频频变更，也掩盖不了摇摇欲坠的局面。度宗耽淫酒色，不理政事。宠信奸佞贾似道。似道大权独揽，排斥异己，忠臣烈士被杀被贬。此时，蒙古王忽必烈认为夺取宋室江山的时机已到，派阿扎为征南元帅，进攻宋北方门户襄阳，历经五年进攻，终破襄阳。从此，宋朝的门户已被打开。

      恭帝德祐元年乙亥（1275年），忽必烈大举南侵，派伯颜为元帅，顺长江进兵。一路势如破竹。沿江城池守将，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逃走的逃走。天下大势，十去八九。

      此时万里居鄱阳家中，闻警，忧心仲仲，预知天下势无可挽回，遂于芝山云下凿池，名曰止水池，准备与城同亡。

      德祐元年乙亥二月，元兵攻陷饶州。万里“闻警，执门人陈伟器手曰：‘大势不可支，余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见《本传》）。携全家及门人十七口投止水而亡，积尸如叠，惨烈悲壮。“翌日，尸独浮出水面，从者草敛之”（见《传》）。

      万里忠君爱国，为国捐躯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名扬千古，精神永存。

      明翰林学士宋濂，在《止水亭铭》中赞曰：

            江公之名，与水同清。

            江公之节，与水同洁。

            水则清清，人则英英。

            千古此人，千古此铭。

      宋诗人刘辰翁在《祭业师》文中曰：

           公非无法，死不离城。

            曰我重臣，无所逃死。

            生面被执，为国之耻。

            亭名止水，左右携孙。

            自为纷纷，哭入九泉。

            人言全归，愿得死所。

            死而若此，尚庶无愧。

      明进士王天策在《江臣相墓碑记》中曰：

      “人孰无死，以先生平生之表树，即不死已是为宋名臣，而先生固死也。愤国家云之亡，耻腥膻之移，视神林故乡可以终其天年，旦不肯为，而况于屈身事虏者哉！”

      著名作家姚雪垠为都昌县江万里纪念馆题词曰：

      精诚感天地，浩气冲斗牛。

      原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吴官正，在江西任省长时，于1993年7月29日在《江西日报》发表文章称赞江万里，文中说：“……江万里舍生取义，忠于国家，……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民众的人”。

      全国《老战士诗文集》副总编邱才豪先生赋诗赞曰：

             天祥气节千秋仰，

            万里精神更可歌。

            为国全家投止水，

            光同日月照山河。

      台湾大学文学院院长江举谦先生赋诗赞曰：

            宋亡由积弱，忠烈自千秋。

            理学光师表，高风敷远猷。

            范马都其望，河山合劂修。

            汩罗今邈邈，止水幸悠悠。

      江万里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他的精神永放光辉。今天，我们应该大力弘扬他的德业，继承他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品质。

          （江会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