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新生代打工者:逃离深圳遭遇另一种焦虑

  • 作者:吴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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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1/1/19 17:3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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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19日,周日的午后,寒潮退去,冬日的郑州有了一丝暖意。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内,一排长椅上,坐着一群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男生着统一蓝色上装,女生粉色上装,背后一排不大的字母:foxconn。他们刚刚从深圳接受完培训,即将在自己的家乡郑州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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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食堂


人物档案:
李皓明(化名):1988年出生于河南洛阳菜店村;2003年,中考之际,带领同学集体旷课帮助家庭困难女生家收割麦子,被开除;同一年,一人南下浙江温岭打工,穷困潦倒2个月后回到家里上技校;2007年,到广东惠州实习;2008年5月,为了女网友辞掉惠州的工作,来到深圳,应聘富士康;2010年8月,从深圳富士康调到郑州富士康,目前已做到客服部主管。
核心提示:
在深圳,这座“滥情”、“冷漠”的都市,每天带着两三套面具生活,夜晚一个人舔尝孤独……两年,一点点从一线工人做到小主管,悟出能力和人脉的重要,但漂泊感始终如影随形。2010年8月,当厂子决定在老家郑州建厂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回来,开始认认真真地生活,并考虑着创业、娶妻、生子,要给老婆、孩子一个安逸的环境,让下一代享受好一点的教育。有一天突然发现在郑州这个二线城市,“要用七八年的时间、一天只花十块钱,才可以买得起四环外一套八十平的房子。”新的焦虑与失落接踵而至。
撰稿:陈芳(发自河南郑州)
2010年12月19日,寒潮退去,冬日的郑州有了一丝暖意,四五级的风也不那么凛冽。郑州出口加工区对面的一排长椅上,三个青年正在聊天,着统一的蓝色上装,背后一排不大的字母:foxconn,李皓明就在其中。那天是周日,因为一批从深圳培训完的新员工回来,作为小主管的李皓明和他的朋友放弃了休息时间,来接新员工。
李皓明1988年出生,略显稚嫩的面孔,话语中透出的成熟常常出人意料。今年8月初,富士康新厂选址郑州,家在河南洛阳汝阳县的李皓明立即申请回郑州,还有很多的河南老乡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交接完工作,搭乘深圳开往郑州的火车。再见,深圳;再见,广东;再见,那些人……
第一次离家:少年不识愁滋味
家虽是农村,具有高中学历的父母除了种地,还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不错,李皓明与姐弟的童年过得相对幸福。大多数农村孩子迫于生计外出打工,李皓明是因为初三被开除。
中考临近,班里一个女同学家里遭遇困境,家中的麦子无人收割,眼看就要泡在地里。李皓明听说后,召集了班上20多个弟兄,并四处筹集了一笔路费,用三天时间将麦子全部收完。等回到学校,等待他们的是被开除的通知“九年义务教育在农村很单薄,校长一句话你就得滚蛋。”李皓明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最后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自己离开,其他同学留下。
“中学生涯就这样轰轰烈烈结束了。”父亲想让他读技校,但此时的李皓明看到早先辍学在外打工的同学一个个穿得流里流气、发型搞得酷毙,也想去南方闯一下。跟父亲几经争执后,跟着一个同学跑去了浙江温岭。
到那之后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并不像哥们说得那么好,二三十米长的大通铺,又是夏天,异味扑鼻,蚊子壮观。接不到活,钱很快花完,一袋米和五块钱支撑五六个人一个星期。饭开始还是稠的,后来就是稀的了,5块钱买了一个乡巴佬鸡腿,让女孩子吃,鸡骨头留下炖了一锅汤。“这些都我记得很深刻。”穷困潦倒的两个月,给第一次外出的李皓明上了一堂人生课,“那时候是愣头青一个,还是一张白纸,以为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以为在外面吃饭可以像家里一样,'妈,我饿了,给我做碗面条'……后来发现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最后靠父亲支援,买上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乖乖去上了技校。
深圳:在迷离中舔尝孤独
2007年,被学校分配到广东惠州一家台资企业实习,工作满一年后学校才发毕业证。公司规模不大,一个月800元的工资,不算高,但人与人之间那份难得的温情至今让李皓明记忆深刻,“那边的工友和主管都比较照顾我,对我比较好。经理也挺欣赏我。”当时李皓明在惠州的发展前景不错。
但这时爱情出现了,李皓明在玩“劲舞团”时,认识了一个女人,“她在深圳,我们聊的火热,就算是网恋了。”和任何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一样,20岁的李皓明连技校文凭都没顾及,毅然辞去了惠州的工作,带着全部的积蓄三四千块钱去深圳找网恋对象去了。两个人住在了一起,失去工作的李皓明天天什么都不做,一个星期钱就用完了。与此同时,他也得知那姑娘有男朋友。
工作没了,钱花完了,爱情也没了,他突然意识到危机感来了,是想着赶紧找个工作。于是跟已经步入社会的、手上有点儿闲钱的人借了一点钱。恰好赶上富士康招人,“深圳的富士康是很出名的,就想进富士康吧,怎么说也是个500强。”但富士康需要毕业证,而李皓明因为实习期不到一年毕业证没拿到,于是又跟哥们儿借了一点钱,办了个假证,“人家都说假的没问题,可我去应聘的时候,检查毕业证那哥们属火眼金睛的,一下就看出来。”最后花了500元让一所学校把自己跟他们的毕业生一起送进去了,“从那以后就开始了我的富士康生涯,一直到现在。”
正式成为富士康员工的那一天是2008年5月22日,李皓明至今还清晰得记得那个日子。因为那时候淋了一个月的雨,已身无分文的李皓明,不好意思跟别人借钱,也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一个月零十天后拿到第一笔工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雨伞。
李皓明是一个典型的“月光族”,不管多少工资,每月都存不上钱,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布置得很温馨,“我这人最会善待自己了,住的、吃的、穿的也比较讲究。在外面就像没妈的孩子一样,没人疼我,得自己学会疼我。”晚上回去或者休息日,他会在房子里边听陈奕迅、黄家驹;边打打游戏,看看书,起初读郭敬明,后来改读韩寒。有时候会买些排骨,在厨房小火慢炖,放点音乐,一个人在阳台上拿一本小说或者提高业务水平的书静静地读,偶尔自己也喝个小酒。
在深圳的两年,他学会了品尝孤独,身在异乡的漂泊感常常挥之不去。尤其周末,“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朋友也经常今年走明年来,不停地换,一个人在那边,别人的圈子容不下我,我也不想融进去。”李皓明的性格是乐观阳光的,可在那种环境下他依然忧伤,“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喝闷酒,一到周末就叹息还不如上班。”
深圳留给他的印象是“滥情”,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每个人每天至少有两个面具,甚至三个面具。在别人面前是一副面具,工作的时候又换上另一副面具,一个人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面具。”也正是这样的环境,让他早早学会成熟,适应社会。李皓明说自己每天也会带好几副面具,“我那天看到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做大爷的人也是从做孙子那块儿起来的',挺受教育的,这句话在社会上特别适用。”
李皓明现在已经做到了一个小主管,对待自己的下属和对自己的上级,一定是两副不同的面具。“富士康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社会,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凭自己的能力,其次是自己的人际关系。能力重要,关系更重要,做好事情的前提必须要先学会做人。”这是李皓明在深圳两年最大的收获。
异乡,始终是客。深圳,在他的生命里,不过是一个临时的驿站。“在深圳从来没有想那么长远,从不把这工作当成工作来做,只当成一个比较临时的一种谋生方式。”李皓明早晚是要回到家乡河南的。

郑州:短暂兴奋后的焦虑
今年上半年,对深圳富士康的每一位员工来说,都是压抑的。也正是一系列的非正常事件,促使富士康加快向内地转移的步伐。7月选址郑州,对在深圳富士康的十几万河南籍员工来说,无疑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消息。李皓明想都没想就报名要求回到郑州,他河南籍的工友以及更高一级的主管都做了同样的选择,有些甚至已经在深圳安家,还是选择回到郑州。
李皓明从深圳回到郑州,属于出差性质,职务和工资都是深圳的标准,客服主管,每个月底薪2000元,加上加班费,一个月能拿到3700-4000元。工作时间和工作性质也几乎没什么两样,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8点,周六另加一天班。这样的待遇在郑州算是很不错的,尽管明年可能会按照郑州本地标准向下调整,李皓明也不愿意再回深圳,“现在终于是在自己的家乡了,这样的薪水在深圳不算什么,在郑州就算可以了,离家也很近。所以我把它当一个正式的工作,每天都当正经事儿来做。”
李皓明现在也开始了更长远的考虑,“等明年将这边工作完全稳定下来,我会跟几个朋友合伙在富士康周边,开一家服装店或者其他小店,工作稳定的情况下再搞一点自己的副业。”尽管只有22岁,但在农村,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正是适婚年龄。李皓明做出创业的考虑也是因为要考虑成家了。
当初中时的初恋、浙江温岭那个痴情女孩、深圳那段伤心网恋一一远去,尽管深圳是一个滥情的城市,但他说自己每一段付出都是认真的。“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说过'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嘛。”而现在,他对待爱情更是认真,是奔着婚姻去的。他已经有了一个可以成为妻子的女朋友,两人在深圳认识,“她人并不漂亮,身材也不好,但却是我交往过的女朋友中最想娶到家里做哪老婆的那种。”他选择妻子的标准:首先要孝顺;其次要聪明,会办事。明年他将去拜见准岳父,商量结婚事宜。
结婚后,还有孩子。李皓明说,现在的他每当夜深人静失眠的时候都会想这些问题。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娶妻生子,也就是一个工薪阶级家庭,平平淡淡地过了。“但我想的是将来尽量搬到城市里,给下一代一个好点的教育环境。那句话说的很好,'做不了富二代,就做富二代的爹',我是这么想的,做不了富二代的爹,就做富二代的爷爷。”这是李皓明最长远的想法,现在的奋斗打拼就是想以后给老婆、孩子一个比较安逸的环境。而这些想法,在深圳他不敢想,只有回到了郑州才觉得有了可能。
刚回到郑州的这三个月,李皓明依然是月光族,上个月的工资一下来,两个发小结婚,一人500的红包。剩下的钱加上前几个月的,给父亲买了一台电脑,“我爸也五十了,小时候特别皮,为我也挺伤神的,辛苦了大半辈子。我给钱孝敬他们,想让他们安度晚年,结果闲不住不习惯,我爸老想着还要出去干活,我就特别不想他去,就买了台电脑,教他玩玩电脑。”
母亲每次打电话都会嘱咐他,“存点儿钱,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将来还要娶媳妇。”以前每次听到这些,李皓明会觉得母亲很唠叨,但最近的一件事情又直接刺激了他。有一天跟着主管去郑州的四环以外看房子,结果发现房价已经飙升至3800元一平米。“二线城市四环外,3800!回来以后我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久久不能宁静。粗略算了一下,以我现在的收入,一分不花才刚刚和房价持平,按这种理想状态,我要在七八年的时间、一天只花十块钱,才可以买得起中国二线城市、四环以外、一套80平左右的房子。算完这个账就觉得特别泄气、特别没劲。”李皓明回到家乡的兴奋和自在瞬间降了下来,不同于深圳的另一种焦虑感接踵而至。
怀念农村的无忧无虑
李皓明,这个从农村走出的22岁青年,发现自己没有回头路了,“虽然很讨厌这种状态,但是不喜欢也得生活,没办法,得自己给自己上一个枷锁,自己给自己一点压力,我现在就是不得不这样做。”他整夜整夜想的那些有关将来的图景逼迫着自己,在现实中一点一点往前走,“给老婆、孩子一个安逸的生活环境,让孩子享受好一点的教育环境。”这就是最大的动力。
有时候实在太累,他也会想过去的无忧无虑,想那个逐渐模糊的菜店村、想调皮的自己怎么一呼百应、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想起捅了篓子爸爸在后面搞定、想初三时带领同学帮助困难女生家收麦子、想第一次牵起初恋女友的手……有时候会笑出声来,醒来发现就像是一场梦。
人在城市心在农村,李皓明说特别不喜欢城市,“节奏特别快,感觉每天都像上战场打仗一样”;他眷恋的是农村那种无忧无虑,“每次回农村,在车上,看到家里的田地,矮小的房子,就没有压力感了,感觉是回归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尽管农村的基础设施等各种条件根本没法和城市比,但是“肯定会喜欢农村的生活多点儿,因为农村的生活可以无虑无忧的。”
但李皓明清楚,就目前这种条件,那只能是回不去的故乡,“在农村盖一个大大的房子,三世同堂。家里可以完全靠我一个人支撑,可以孝敬爸妈、照顾我老婆、将来还有孩子,我一个人能养一大家子,而且他们相处融洽……”这场景目前还只能出现在梦里,或者隐藏在心里,因为现在还在社会底层,等自己爬到了中层,差不多可以实现了。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名为化名)
吴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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