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辣椒花

初春时节，雨水很少，家乡的黄土地为种植农作物带来不便，却有许多耐旱的作物依旧茁壮成生长。辣椒便是其中的一种。如果是平地种植，挖一浅渠，丢下籽，一场雨后，齐刷刷地冒出芽了；在地膜上裁植，只需浇一瓢水，坐定根系，争着抽叶子长杆子来报答你的劳作。
 　　家中父亲种粮，母亲种菜。种竦椒的差事自然归在了母亲这边。家中凡是母亲做的农活都是采摘播种之类的简易活，这个时候，我和妹妹也成了了母亲的得力帮手。种辣椒时我用土拌好种子，在地里撒；如果地膜种的话，妹妹把秧苗分成一棵棵放到挖好的坑中，我浇水，母亲用手盖土裁种。辣椒的秧苗是发在一根根结实的茎杆上，稀稀疏疏生着飞镖形的墨绿色小叶。栽好后的秧苗排队伍预示着秋天的丰收。
 　　夏天，太阳用温暖的爱将辣椒苗木一节一节地摧生。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带出一个个锥形的绿色脑袋，由小到大，由细到粗，由绿到红，经历了一载的辣椒走到了生命最辉煌的时刻，一束束，一串串，翡翠玛瑙似的惹着你的眼，吊着你的胃。这个时候的母亲是忙碌的，挎着轻巧的竹篮，弯着不知疲倦的腰，一手扶辣椒茎，一手托辣椒，半天功夫，就扛出一篮子红辣椒。
 　　新采回的辣椒须在地板上堆两三天才能用细绳子绑起来。记得小时候，我不信这个邪，急不可待地绑辣椒，傍晚不到，挂起来的辣椒串下已掉了不少脱落的辣椒。母亲心疼地捡：“这娃心急等不得，这下糟蹋了不少，明早上给你不吃饭都消不了我心头的气！”
 　　也难怪，从裁种辣椒到收获，这一年的时间里，母亲都在忙活着这事。冬天空闲时就开时拆不用的化肥袋拧绳子。春天开始把农家肥运往规划好的田地。一串串农活排开来，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休息时间。冬天把晒干的辣椒用剪刀剪碎，在滴了少许菜油的铁锅里烤干，用农家的石臼捣成细粉。从种到收，到最后的加工，母亲都一人挑着这副担子。耐心的母亲从春天忙到冬天，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照料着这些地里的生灵，脸上时时带着高原上太阳下劳作的红色花一般的脸庞笑着。
 　　前些年，我们那里的农家特产还不时兴买卖，大都是走亲戚看缺什么带上一点，对方会高兴地拉着你的手，拍打着你的背，说：“她姨真是有心人，费了这么大的心，老远给我带这东西来，咋知道我缺这东西？路上走热了吧，快进屋喝水！”如今，家中的农副品换来钱也让母亲感到骄傲。可以给上学的小女儿买书本，可以体体面面地做身新衣裳穿着回娘家。
 　　常坐在母亲身边，或三个或五个帮她递辣椒。看着母亲巧妙地用一根线绑出一串串红花似的辣椒。这时，母亲也会为我们讲她小时候帮家里（当然指娘家）做农活，或勤快，或偷懒的事。我在身边有时发问一两句，母亲低低头，脸上的红晕泛着：“不说了，不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陈芝麻烂谷子，说了一大堆。”有时也会提及当年她结婚时穿的高根红皮鞋（我至今都不明白当年的红皮鞋是不是和今天的一个样）红绸子袄。问母亲为什么嫁给这么穷的夫家时，母亲淡淡地一吗：“那时候都是你外公外婆托媒人说下这婚事，结婚前谁也不知道是啥过活，好歹全凭媒人一张嘴。”
 　　原来当年的母亲就像一棵辣椒秧子，丢到坑里后，任其自生自灭。
 　　母亲是轻易不哭的，只有在村中邻居和亲人去世时才流泪。而这时却是村里年轻人捉弄人的时机。悄悄地溜到哭丧的妇女背后，抹一把干辣椒面。大家也乐的看这样的场面，借机评评那家的妇女如何有修养，那家如何哭的悲切。一时间，一生固守在一个地方的妇女们也就借机大声释放内心的酸楚。
 　　出门打工六七年了，每次饭吃到特辣的辣椒，就想到这会不会是家乡土地上出产的？那些妇女用一生的青春种出来的辣椒，和着血和泪的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