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爷爷的水牛

爷爷的水牛
我小的时候，爷爷养了一头大水牛。不知道那头水牛有没有小的时候，反正我的记忆里一直就是头大水牛。它体型硕大，身体健壮，浑身上下长满长长的、灰黑色的毛，两个铜铃似的大眼睛，乌亮乌亮的，看人的时候深邃得很，似乎很有灵性，两个尖尖的、长长的、坚硬的牛角，鼻子向前突出，大大的鼻孔里常年拴着一根粗粗的黑色棕绳。这根黑色的棕绳，一头系着牛的鼻子，一头系着我家柴屋后面的那颗粗壮的大油树的树干上。于是，爷爷的牛就把这颗油树底下当作家了，总是卧爬在油树底下，抬起头，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四处张望，嘴里不停的咀嚼，尾巴时不时的甩在屁股上、背上吧嗒吧嗒作响。
我不是怎么喜欢这头牛，因为这头牛并不是好脾气，而是一只好勇斗狠的牛。大概在全村，爷爷这头牛是最会斗架的一条牛了。记忆中似乎能和爷爷的牛叫板的只有正春家的大水牛，能与之一斗。好像还因为爷爷的牛和正春家的牛斗架，有人拿扁担帮他家的牛，我六叔差点和人干仗了。反正，这头牛脾气是很大的，不是特别容易亲近的。但奇怪的是，这条牛对我爷爷却特别服服帖帖，叫它低头就低头，叫它抬头就抬头，叫它走就走，叫它停就停。爷爷经常一大早就骑着牛，拿着鞭子，哼着小曲，去带牛吃早上带有露水的新鲜草。傍晚，干活回来，顶着黄昏的太阳，爷爷又牵着牛去吃夜草去了，只有这时，我才可以跟着爷爷占个便宜，爷爷抱着我骑在牛背上。爷爷骑在牛背是不用什么鞍子的，就是用两腿夹着牛背的，以我现在骑马的感觉来推断，不用鞍子骑牛难度应该很大的，但爷爷骑牛抱着我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摔下来过。披着落日的余晖，爷爷抱着我一起骑在牛背上，哼着小曲，而牛在爷爷小曲声中悠闲的、津津有味的食用虽然干枯，但依然能有效充饥的草根的场景，俨然是一副精美的国画。
爷爷虽然精心照顾这头牛，但却总是说这头牛“懒“，估计是勤快程度不合他的意，因为爷爷就是村子里最勤快的人之一。到底懒不懒，我真不知道，反正我们家的那些田地都是爷爷牵着这头牛去耕的，而且，偶尔还帮伯伯家耕田地。耕地倒是印象不深了，但爷爷牵着牛带着我一起去塌泥湖耕田的场景，我还是记忆犹新。耕田一般都是要赶早的，天没亮时，奶奶就炒好了油炒饭，爷爷吃饱满满两大碗饭，就带着喝的水、小篓子、犁耙、牛和我一起出发。到了田里，爷爷快速的装好犁耙的犁头，在牛脖子上套好鞍子套索，就开始按计划好的路线耕田了。爷爷在前面一手扶着犁耙，一手拉着牵牛的绳子和鞭子，时而断喝一声“去 ……”，时而一声低脆的摔一下鞭子，牛在前面闷哼一声，低头用力供着，爷爷右手有时用力按压犁耙把手，有时轻抬犁耙把手，有时提起翻转犁头，后面留下的都是无数翻卷起来的泥块和一条依稀可辨的深浅合适的犁沟。而我，背着小篓子，在犁沟里和翻起的泥块里，找泥鳅和黄鳝，黄鳝其实很少，主要是泥鳅。我找到一只泥鳅时，就会快速将中指伸出勾住它，再用其他手指合力夹住，基本一夹一个准，效率也是很高的。爷爷在前面耕牛，我在后面抓泥鳅，速度差不多，爷爷耕完了，我也差不多抓完了。一般，一亩左右的田能搞个两斤泥鳅，还真不少呢。记得那时爷爷老表扬我，说我不怕冷、不怕走路，也不怕累。其实，我也怕冷、怕累的，只是奶奶辣椒炒泥鳅的味道对我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后来，爷爷年纪大了，村子里也开始用上了拖拉机耕田了，家里就把爷爷的水牛给卖了；再后来，拴牛的油树给砍掉了；再后来，老屋也给拆掉了；再后来，爷爷也去世了 ……